每个地道的龙岩人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过来做的第一件事,一定是去吃一碗清汤粉。
行李刚放下,到家屁股都还没坐热,就急着出来;有更着急的,连家都没回,就急匆匆地跑去外面的店铺。坐定,深深地吸一口气,酝酿一下,气沉丹田,中气十足地冲忙碌的老板喊道:
“老板,来碗清汤粉!”
清汤粉是龙岩人走到哪儿都难以割舍的心头爱,就像藏在青春期男孩心底那个梦里的仙女,悄悄的,不敢轻易示人,却从不会忘却。毫不夸大地说,几乎每个龙岩人的血液里都带着清汤粉的基因,没吃过清汤粉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龙岩人。每壹个龙岩人的心里藏着一家自己最爱的清汤粉店,有一张自己唯一的清汤粉美味地图,在吃的时候会有自己独特的挑选与组合。清汤粉承载的,不仅仅是龙岩人舌尖上的味道和过去的回忆,更是每壹个龙岩人思乡念家时最具体而深刻的意象。
龙岩的清汤粉,从流派上说,分为大众、曹溪、附小门口,七九,清风,东风;从配料上来说可以划分为肉皮、瘦肉、咸肉、牛肉、牛渣;从佐料上来说有卤蛋、煎蛋、豆腐、牛渣、牛肉、瘦肉。你要吃啥配料,要吃啥佐料,站在玻璃橱窗前,自己任选即可。若有相熟的店家,打声招呼,老板就了解要端上怎样的清汤粉来慰籍你孤单的胃。
我最喜爱的清汤粉店,是原先开在附小门口的那家。离我家也不远,散步走着走着就能到。经常会在去学游泳的时候去偷偷吃一碗,又或者是自己壹个人出来溜达的时候跑去来一碗。
老板娘是个极其干练的中年女人,精瘦,不高,顶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。嗓门极大,指挥着手下五六个的小工手脚麻利,自己手里的活计也不见停。几个大大的锅子在店后不停歇地煮着:肉皮、牛渣、清汤,都在锅里炖得烂烂的;卤蛋和豆腐吸饱了汤汁,十分入味;瘦肉和牛肉炒得恰到好处,有嚼头但不会过老;韭菜青翠,豆芽水灵;整间店铺里充满着大骨汤的淡淡的清香,勾得住每个行色匆匆过往的人的脚步。
看老板娘煮清汤粉,可以算是一种享受。爽滑的米粉过水略烫至熟,韭菜、豆芽焯水即可。放入碗中,浇下熬制许久的大骨汤,调料清淡,撒上点点油葱,最后再加上你所选择的配料与佐料。一碗无比美味的清汤粉就这么诞生了。老板娘ACT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从点到吃,短短几分钟时间,你刚坐在椅子上把手机掏出来准备看新闻的时候,你点的清汤粉就上桌了。
大爱牛渣粉。每次点,都要额外多要一份牛渣加壹个卤蛋,和萝卜和姜一起炖煮,牛渣早就吸饱了鲜美的汤汁,咬下去,无比绵软Q弹,再加上爽滑的米粉、清淡却鲜美的汤。卤蛋入味,咬下去满口留香。就连最讨厌的韭菜也吃出了几分好味,豆芽就更不必说了。浇上店家自己调制的蒜蓉白醋,简直好吃到升华。全部的,都融汇在了一碗简简单单的清汤粉里。夏季吃来,大有酣畅淋漓之感;冬日来品,更有暖心暖胃之效。
只可惜,这几年的龙岩,清汤粉似乎走到了末路。好吃的店铺一家接一家的关闭。那些老板收起手艺,金盆洗手,从此深藏不露,退隐江湖。大多打着之前他们的牌子的店铺吃来却没了原先的味道,做工上也更加是草草了事。心心念念的清汤粉,或许只能靠着回忆和现实那一碗凉薄而寡淡的粉,来过过往昔的嘴瘾了。